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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5、便是要捅破了天!(第二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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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魯懊惱地瞪著她:“行,你真行。你還記著有我這麽個人,你還真難得還能上來嚇唬我一回!”

蘭芽自知理虧,上前作揖:“哥哥,我知道錯了。”

“你滾,你又管我叫哥?!”賈魯這心裏早跟打翻了醬園子裏所有的大缸一樣,一時也分不清什麽酸的、甜的、苦的、辣的。總之,就是很生氣。

蘭芽這才輕輕一嘆:“並非是我不惦念哥哥,可是我卻不能不遠著哥哥。一來哥哥是萬閣老的公子,我西廠也與萬閣老幾次翻臉,我怕哥哥夾在中間為難;再者,哥哥是朝堂清流,不該再與我等宦官走得太近。為了哥哥,小弟只能退避三舍。”

以賈魯的耳力,自然聽出了弦外有音菟。

他便瞇起眼來:“你什麽意思?”

蘭芽淡然一笑:“小弟的今日,何嘗不是司大人、公孫寒的昨日?而他們兩人的今日,又何嘗不是小弟的明日?逖“

“這天下自有天下的綱常,閹人永遠都只是皇上的奴才,不管如何曾經權傾天下,卻早晚都有傾塌的一天。所以哥哥與小弟走到兩年前那個情分,已然夠了,便不該再向前走。而今天,哥哥不僅不該再繼續向前,甚至應該掉頭回去,倒戈相擊才是。”

“你說什麽?”賈魯驚得圓睜雙眼:“你該不會是希望我來彈劾你?!”

實則從前的賈魯是當真將宦官不放在眼裏的,當年的紫府怎麽樣,司夜染又怎麽樣?他照樣兒帶著順天府的衙役,帶著刑部的手下跟他們對著幹!

於賈魯來說,雖然他爹萬安也不是個好東西,號稱“紙糊三閣老”之首,空占著首輔的位子,什麽好事兒都沒辦過;可是好歹在正常走科舉入仕的讀書人眼裏,那好歹也是大明朝臣,而不是連人都算不上的閹人。

可是這個掛念卻是在認識了蘭芽之後被打破,後來他也因為她的影響而開始與司夜染明裏暗裏聯起手來……可是怎地她今晚卻突然說起這樣的話來!

蘭芽明白賈魯的心情,也只能淡淡地微笑:“哥哥,依你看所謂的閹人當權,究竟內裏是個什麽餡兒?”

“嗯?”賈魯被問得一楞。

蘭芽笑著搖搖頭:“便如小弟,從未生過專權天下之心,卻還是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,背盡天下罵名。可是小弟垂首看看自己掌心的權,哪一件不是皇上給的,何曾是小弟自己想要的?”

賈魯瞇眼望著眼前的這個嬌小玲瓏的人兒。

還是那身錦袍,還是那個身量,卻分明已然不是當年的那個人。

不再是兩眼慧黠、笑靨如花,不再是靈動輕盈,年幼活潑;眼前的這個人,已經完完全全長大。眼中流露的是深沈的智慧,是了然於心的透徹。

泯去了頑皮,周身上下都是從容雍然的氣度。

賈魯便也忍不住肅然起敬,微微點了點頭。

蘭芽輕嘆一聲,背轉過身去,揚眸望夜空朗月:“何謂宦官專權?那不過是君王之術,平衡內外罷了。皇上不信外朝,自然便會叫自己身邊的內官去辦事。可是宦官自然千萬年來不入主流,外朝受了冷落的朝臣不敢叱責皇上,卻一定會聯袂參死當權的宦官。”

“所以哥哥你看,這世上哪個曾經煊赫過的宦官得了好下場的?最終還都是皇上為了平抑前朝之怒,將那宦官送出去當了擋箭牌罷了。若皇上自己還不甘心,只需再去培養下一個權閹便是了。”

蘭芽回眸,望著賈魯,淡淡憂傷地微笑:“從前的公孫寒,昨日的大人,今日的我,怕都是相同的下場。我想與其將來我在朝堂之上被旁人參劾,讓別人去趁機落井下石,趁機得了那成功和美譽去,我不如將此事交給哥哥。”

賈魯心下便是狠狠一疼,雖然明白她說的對,可是,他如何辦得到!

他便倏然轉身:“滾,你這事兒別來找我!我不在乎什麽功名利祿,我也沒想過要借著對你落井下石來贏得什麽虛名聲!”

“哥哥……”

賈魯一瞪眼:“若你想安排這樣一步退路,你也去找別人,你別來找我!”

蘭芽也只能作罷。

原本賈魯是最佳的人選,他現在已是正三品侍郎,又掌刑部和順天府,兩年過來,刑部尚書早晚是他的,他可掌法司;再來他是萬安的兒子,朝中萬安這多年的經營,便也順理成章由他承繼。只要他想,他在朝中立即便能呼風喚雨,那她隱退的機會就能來得早一些。

可是……

賈魯卻是太重情義之人,不忍這般。

她心下雖有小小遺憾,卻也更多感念,便含笑上前抱拳道歉:“好了哥哥,是小弟錯了。小弟再不這般渾說了。”

賈魯這才停下來,回眸望她:“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事?”

蘭芽含笑搖頭:“還有一件事:哥哥想來在刑部也都聽說了,我要重查馮谷一案。”

賈魯自然聽說了,早就氣不打一處來:“蘭廠公,你這重查馮谷一案是怎麽想的?當初如

tang果不是因為馮谷一案,我也不能認得你,更不能上了你這條賊船。怎麽著,這才消停了幾年,你又要重新查了。難道是想把我順天府、刑部,還有我本人都重新牽連進去麽?”

蘭芽默默一笑:“哥哥眼界淺了。從前查這個案子時候的蘭公子,連個奉禦都不是;可是如今的本公子,可是哥哥口中的西廠廠公了!”

“當初小弟的目標是哥哥,是想折騰仇夜雨;可是眼下——”她莞爾一笑:“無論是公孫寒、仇夜雨,還是哥哥你,早都成了我的手下敗將。”

蘭芽說著故意轉了轉手腕。

賈魯哼了一聲,氣呼呼地別過頭去,也知沒法否認。當年這麽個連奉禦都不是的小內官,活生生將他順天府折騰成什麽樣兒啊!

“那你這回又想借此折騰誰?”

蘭芽幽然一笑:“司禮監。”

“啊?”

饒是賈魯也被嚇了一大跳。

司禮監,那歷來都是鐵板一塊,是絕對沒人敢驚動的。

蘭芽轉了轉脖子:“我家大人曾經說的明白,我西廠就是專辦被人不敢辦的案,專查別人不敢查的人。”

蘭芽說著瞇起眼睛來:“再說這些年來,無論是南京、東海、草原還是遼東,實則我們與之對手的都是司禮監的人。既然早就躲不開了,不如這回索性好好碰它一碰!”

賈魯也是聰明人,迅即將蘭芽說過的話匯總在一起,然後搓成鏈條:“……你說要重查馮谷死因,而馮谷原本是紫府的人,紫府又是出自司禮監的。所以你要用馮谷之案重查的機會,來撬動司禮監?”

蘭芽悠然一笑:“別忘了,馮谷還在遼東當過三年的監軍,而且就是在袁國忠被害前後上任的。”

賈魯便一拍掌:“我懂了!你借著替袁家昭雪的機會,將馮谷之死拉進來,這樣融會貫通,便能直接將司禮監也牽連進來!”

蘭芽咯咯一笑,走上前來輕輕點點賈魯的手臂:“刑部,別搗亂。”

賈魯輕哼一聲:“天下刑責莫出刑部,所以你來警告我,嗯?”

蘭芽目光幽靜:“也是不想讓哥哥從中受了牽連。”

賈魯便是一警:“是啊,與司禮監相爭,若稍有不慎,你自己的性命便有危機!”

蘭芽倒是聳肩:“我自己倒無所謂,死就死嘍。可是哥哥你卻要與我拉得越遠越好。”

時辰不早了,蘭芽告別。

賈魯盯著她那依舊明媚,卻隱隱然陌生了的臉:“你都到了門口,還不進來看看娘麽?”

蘭芽聞言一嘆:“代我向幹娘問安。今晚太晚了,我過幾日再登門來拜。”

蘭芽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,走上前來跟賈魯說:“告訴幹娘,過兩天我會帶我岳家的孩兒來見她老人家。”

“啊?”賈魯也嚇了一跳。

月月的存在,此時也只有靈濟宮和禦前才知道,外人並不知曉。

蘭芽輕輕拍了拍賈魯:“就這麽個告訴幹娘吧。我想她老人家也一定會很開心。”

袁家舊案重提。

從前的樁樁件件全都被再度掀開:當年究竟是哪些人參劾袁國忠,又是因為什麽緣故參劾;對此內閣和司禮監都有何意見,如何稟告皇上,而皇上又是如何批示的。

袁國忠免職,又究竟是如何下的詔令,走了怎樣的程序。

文書上的翻案正如火如荼,接著一輛馬車由雙寶押運著,也悄然地進了京師,回到了靈濟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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